“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小时候每到麦稍发黄的季节,母亲都要买几顶草帽,为全家人收割小麦做准备。因为那些时日往往骄阳似火,带上草帽收麦便可以防止晒伤。
收麦的时节到了,我年龄小,不会全力以赴的参与劳动,但也可以带着草帽,跟在大人后面装模作样。草帽有点大,母亲用宽扁的棉绳把它系在我的头上。风刮过来,草帽就像一只小鸟,张着翅膀在我头顶跃跃欲飞。草帽是用麦秸编织而成,我喜欢它的味道,那股清淡的草香沁人心脾。
收割到半晌,一家人坐在麦捆上休息时,草帽便成了我的玩具。我摘下草帽抛向天空,它斜着身子飞出很远,我兴高采烈的追赶它,拾起来再次抛向空中。我玩的乐此不疲,偶尔也能徒手接住落下来的草帽,就像中了大奖似的哈哈大笑。
玩累了坐在父亲身旁,看他卷起草帽的边缘,把它当作扇子扇风乘凉。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做,但是手太小,抓不住草帽。父亲笑呵呵的侧过身,为我扇了几下,一股清凉的、带着父亲汗味的风扑面而来。我眯着眼睛、歪着头,似乎闻到了大海的味道。
突然,一只小野兔从麦垄中跑出来,父亲身体矫健,纵身一跃用草帽扣住了它。父亲把小野兔从草帽下捉出来,让我拎着它的耳朵。毛绒绒的小兔子,眼睛就像两颗黑亮的野葡萄,鼻翼翕合,生气的连蹬带踹。我想把它带回家,就把小野兔重新压在草帽下。父亲、母亲又去割麦了,我还是想再看看小野兔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偷偷地掀开草帽的一边。小野兔嗖的从草帽下蹦出来,一溜烟的跑走了。
我急的嚎啕大哭,母亲走过来安慰我说:“还是让小兔子回家吧,要是有人把你关到小黑屋里,见不到父亲、母亲你愿意吗?”母亲的话很有道理,我破涕为笑了。
将近中午,我和母亲提前回家做饭,父亲迟迟未归。等到他回家的时候,父亲双手托着草帽,草帽里装着好多麦黄杏。原来父亲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村头的大伯,大伯让他摘些杏子给家人尝鲜。麦黄杏晶润的像玉石玛瑙,香甜的味道让人垂涎三尺,至今难以忘怀。
父亲打麦扬场的时候,母亲带着草帽“打料”,也就是把麦子里的杂质用扫把扫到一边。落下的麦粒在母亲的草帽上欢快的跳跃着,金黄的麦堆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有时我也会光着脚丫、带着草帽去“捣乱”,小脚板痒酥酥的,最高兴的是能够听到麦子“下雨”的声音。这声音随着父亲的一扬一送时缓时急,时升时降。有时像珠落玉盘清脆可数,有时像雨打荷塘杂乱无章;如童年歌谣念念不忘,似家乡古戏传唱至今。
如今,离开家乡几十年,草帽变成客厅里的装饰品。看到它我就想起了老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快活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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