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印象》
原创:默思飘逸
歌川广重有一幅展现雪日村景的浮世绘,此画虽说描绘的是日本关西乡村的冬景,可我却在画中看到了儿时在雪天拜年路上的情景。
半个多世纪前,不像如今有着便利的交通,每年正月,村里人去亲戚家拜年,除了远路的地方需要坐船、乘车,对附近二三十里地的村庄大多是靠着步行来回。记忆里,那时的正月天气,常常会遇到雨雪天,这给拜年人的行路增添了不少麻烦,但在孩子们心里却自有一种雀跃的欢喜。
我那时已上小学,作为长子随父亲去亲戚家拜年,是我过年的既定任务。印象中我们要去拜年的亲戚家不少,所以,为了不影响赶路,大人都不希望正月里下雪。但我却满心盼望着能下几场大雪,虽说在风雪天里赶路,要比在晴日路上费神不少,可我喜欢那种在雪地里爽爽踏雪前行的乐趣。
有一年正月初二,我早晨醒来推窗一看,只见低沉的天空里,鹅毛大雪正下个不停,此时,远山已淹没在茫茫的雪雾之中,极目之处厚厚的积雪静静覆盖着原野、山川、村庄、道路……这突如其来的降雪,让父母很是担忧拜年途中的行路不畅,但我却兴奋得连连催促父亲赶快出门去拜年。
我们在寒风中踏进了飞雪世界。原以为在这种天气里,不会有多少行人来往,但让我快活的是,在皑皑雪野上来往的拜年人络绎不绝。尽管雪下得非常之猛,路途也很不好走,但他们斜撑着深色油纸伞,或靠着蓑衣斗笠抵挡风雪,他们提着或挑着拜年所用的果品礼物,在漫天大雪中欣欣地赶着路。而沉沉的积雪,却压弯了路边的树枝、竹丛,当偶尔有折断声在附近清脆响起时,父亲就会转身对我说:“哪里又有树竹被积雪压断了。”
但我看雪景的兴头没有被冰雪打消。我们顺着前行人留下的脚印,在雪地上一步步踩出新的脚印留给后来者。再环顾周野,天地间一片银白,独有前方的河流,呈现出一线灰蓝,约有十来只飞鸟正低旋在河边,有几只想展翼高飞去搏击天空,但都被风雪压了下来,重又回到河畔的灌丛当中。
然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些行走在雪地上的拜年人。他们身着的新衣、斜撑的油纸伞、手提或肩挑的拜年礼物,连同在雪地上奔跑的黑狗,以及四周远远近近的景物,在纷飞雪花的映衬下极富年画感。其时,尽管我还说不清内心的感受,但我却真心欢喜这拜年途中的雪天景色。
多年后,当我在东京上野美术馆看到歌川广重《东海道五十三次-蒲原》这幅浮世绘时,我首先联想到的就是儿时拜年途中所见的雪日场景。我猜想,歌川广重或许也经历过拜年途中的下雪天;我也愿相信,儿时的他曾经在“北风吹雁雪纷纷”的清晨雀跃过,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欢呼过,不然,他那些描绘日本乡野雪景的浮世绘,怎会如此亲切地共鸣起我内心的同感呢?
“雪,总能勾起我关于东京明治时期的记忆,那个没有电车、汽车的年代,总让我难以割舍。”永井荷风的这段话,也同样表达出我留恋往昔岁月的不舍心情。如今,每当新年正月来临,无论是在有雪还是无雪的日子里,只要人们说起拜年的话题,我总会忆想起那些“晨起开门雪满山”的日子,想起儿时随父亲手提着拜年礼物,冒着凛冽的风雪,行走在拜年路上的情景。
那些在风雪中赶路去亲戚家拜年的日子,有时虽说也会使我疲累不堪,但内心却充满着欢喜;那些在雪途中所见景色,也常常让我感觉新奇,富有情趣,这一切都在我的心版上刻下了永久难忘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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