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地,突然想起吃马齿苋。去菜场问卖菜的老妇人,她也摇头,兴许这时节的马齿苋,还没在地里长出来吗?然而在我印象中,它是四季都有的野菜;要不,是它落寞,没有人关心了罢。
这时候是惊蛰。泥中冬眠的昆虫,要醒来了,这阳光多好。桃花红了,李花白了,这鸟儿那鸟儿也开始在枝头鸣唱。老家高高的房梁上,归来的春燕一定又在啁啾,飞去飞回地忙碌,也不知忙些什么,燕窝底的地面,一定又铺上一摊又一摊的燕屎了。
春天到,又有野菜吃了。我近些日子吃饭,偏爱很纯很天真的路线,青菜心,真好吃!一点儿油花,一点儿盐,没有味精,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佐料,炒起来吃,真是清清爽爽。我做菜,早已习惯不搁这精那精,蔬菜的味道却在舌上更鲜活起来。
晚上翻汪曾祺的书《人间草木》,也遇见马齿苋。汪曾祺说,他祖母每于夏天摘肥嫩的马齿苋晾干,过年时作馅包包子。她是吃长斋的,这种包子只有她一个人吃。“我有时从她的盘子里拿一个,蘸了香油吃,挺香。马齿苋有点淡淡的酸味。”
我也回味起那酸酸的味道了。夏天田野间的马齿苋,茎肥叶绿,看上去就很鲜嫩多汁。手边一拔就是一大把,回家把老根去掉,用井水冲洗干净,下沸水锅里焯透,捞出后用清水洗净黏液,切成细细小段,放入盘中。拌入细盐、米醋、酱油、麻油、生姜末、大蒜泥,捏成宝塔状。这青绿的小菜,口感清淡爽口,傍晚煮一锅稀饭,用它来配,真让人咽口水。
把马齿苋切细碎,与煎好的鸡蛋一起炒,下酒真好呀。
把马齿苋洗干净后,放阳光底下晒三五天,至完全干瘪,可以长时间贮存,随吃随取。吃时可用水泡开,洗净后同肉蒸或烧,与“霉干菜扣肉”的做法相似。我在钱江源头的农家旅店里吃过一回,味道至今犹在舌尖。
这样一种野菜,酸酸甜甜,煮汤也一定好。
汪曾祺说,马齿苋开花,花瓣如一小囊。他说用两个马齿苋花瓣套住知了眼睛,知了看不见,便胡乱地飞。马齿苋的花,我见过米粒一般的小小朵,黄色;然而还要捉知了去套眼睛……等我女儿周一朵再长几岁,我告诉她这个玩法吧。我自己,玩这个游戏,已经太老啦!
她一定会喜欢乡间田野的味道的,阳光撒在草叶上,满鼻子是青青草香!
一定要回家去采马齿苋!采很多很多,带回来,放汤、炒鸡蛋、凉拌……做馅包包子是没有那水平了——吃不完再晒一些马齿苋干。什么时候想念田野了,就拿几根出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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