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读唐诗宋词,宋词尤其喜欢读苏东坡、辛弃疾、陆游、李清照、柳永等词作,而张先的作品几乎没有任何印象。近读张先《天仙子》,心灵一震,拍案叫绝。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 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约1041年,张先在今浙江嘉兴做判官,作《天仙子》时年52岁。古人寿短,年过50就意味着步入衰老的阶段,故有“人过五十万事休”之说。五十知天命,半世人生风雨阴晴、沉浮荣辱,阅历丰富,感悟良多,方知人生在世,有可为,也有不可为;有无奈之举,也有违心之举,如此等等在半百之人体味人生,甜酸苦辣咸,五味杂陈,一言难尽啊!想来张先作《天仙子》时的心境大抵如此吧。 中午边喝酒边听〔水调〕曲,酒喝醉了,呼噜呼噜睡去。这一睡忘却了自身,也忘却了周遭,醉美的享受难以言表,而这样醉美的享受却又是如此短暂。酒醒了愁未醒,一个“愁”字,道出词人心中悲凉。愁从何来?因何而愁?“送春春去几时回?”词人眼前所见,百花渐凋零,春将去也,故有“送春春去几时回?”的设问。这一设问看似傻傻的,自然界春去秋来,四季往复轮回,所以“送春春去几时回?”这一问问得傻、傻得天真可爱,然而天真之中透出无奈的悲凉。 “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李商隐诗云“晓镜但愁云鬓改”,照镜之时在清晨,对镜之人还年轻,年轻人对镜相照,镜中芳容玉貌虽则可喜,但韶华易逝、流光无情,难免云鬓之愁、色衰之忧。 张先之“临晚镜”, 照镜之时在下午酒醒之后,对镜之人是已过半百人生之人,镜中的容颜苍老,一道道皱纹记载了风霜雪雨的岁月,流逝的光景宛如电影在眼前闪过,纵然曾经辉煌过,也已是昨日黄花昨夜梦,往事成空。送走了今年的春天,明年春天还会重回大地,而人生的春天一去不复返!展望未来,变化无常“空记省”。 “空记省”点破了“愁未醒”的由头,明知愁也空悲也空,但就是悲不去愁不醒,真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剪不断,理还乱”。情至于此,不吐不快,却欲言还休!
时光流转,落日西沉,词人出门信步,池塘上夜色笼罩,沙滩上飞禽成双作对,反衬词人孤身独影,形影相吊。云开月出,花影摇曳。寂寥的景色透出词人凄苦的心境,返身回屋,以重重帘幕隔断凄凉的风,与一盏孤灯相伴度过寂静的长夜。风起花落,“明日落红应满径”。
天下人心相同相通。1600多年前,张先一时一地的心情触动写就了这一首词,这首词焕发出的生命力让读者产生强烈的共鸣和心灵的震撼。富有生命力的艺术佳作流芳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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