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是中国诗史上非常优秀的长篇叙事诗。所谓长篇叙事诗,就是用诗的语言讲故事的一种文学体裁。
既然是讲故事,就要涉及到人物和情节。人物性格特点已经在前两篇分析完毕,本篇分析故事情节。
《孔雀东南飞》的故事情节按照时间轴划分可以分为三大部分:兰芝被遣、刘家逼婚、夫妻殉情。
《孔雀东南飞》有两个重要的时间点:第一个是刘兰芝被遣后,与焦仲卿立下誓言,即第一次盟誓。
第二个是刘兰芝决定改嫁后,焦仲卿前来兴师问罪,二人决定坚守誓言共赴黄泉,即第二次盟誓。
开头到第一次盟誓是第一部分:兰芝被遣。
两次盟誓之间是第二部分:刘家逼婚。
第二次盟誓到结尾是第三部分:夫妻殉情。
按照情节的转折和推进,全诗又可分为七个小节:请遣、辞别、盟誓、拒母、从兄、殉情、合葬。下面进行具体分析。
第一部分第一小节:请遣。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开头两句是起兴,古诗中常用的一种形式,暗示引发读者情绪。汉代描写夫妻分离的诗歌,常以双鸟飞翔起兴。这两句诗暗示读者本诗描写夫妻分离。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
刘兰芝家务女红没得说,艺术修养也不差,而且知书达礼,本该过好日子,谁知道却“心中常苦悲”。第一次情节转折。
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
我嫁过来之后,你每天忙着工作留我独守空房。我起早贪黑地干活,三天织布五匹,婆婆还嫌慢。
刘兰芝如此辛苦劳作,婆婆非但不体恤还横加挑剔。第二次情节转折。
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诉了半天苦,刘兰芝向丈夫表达真实意图:你家我待不下去了,告诉你父母把我送回家。第一次情节推进。
府吏得闻之,堂上启阿母:“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焦仲卿舍不得媳妇,来找母亲求情希望母亲留下刘兰芝。第二次情节推进。
阿母谓府吏:“何乃太区区!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吾意久怀忿,汝岂得自由!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便可速遣之,遣去慎莫留!”
焦母直接否掉焦仲卿的想法,并且表示会再给他找个好媳妇“秦罗敷”。第三次情节转折。
府吏长跪告:“伏惟启阿母,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
焦仲卿表示非刘兰芝不娶,否决焦母。第四次情节转折。
阿母得闻之,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焦母大怒,再次否掉儿子。第五次情节转折。
这一节仅有22句,却包括五次情节转折和两次情节推进,可谓起伏跌宕一波三折。
第一部分第二节:辞别。
府吏默无声,再拜还入户,举言谓新妇,哽咽不能语:“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
焦仲卿无功而返,回来跟刘兰芝商量让她暂时回娘家避避风头。第三次情节推进。
新妇谓府吏:“勿复重纷纭。往昔初阳岁,谢家来贵门。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昼夜勤作息,伶俜萦苦辛。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遣,何言复来还!
刘兰芝理性睿智,知道自己绝无返回焦家的可能,因此对焦仲卿说:“何言复来还!”。第六次情节转折。
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时时为安慰,久久莫相忘!”
刘兰芝嫁妆既精美数量也不少,可她偏偏说“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她心里头有气啊。
不给新人却又不带走,她要把这些东西留给焦仲卿作纪念。第七次情节转折。
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明明被赶走,刘兰芝却没有垂头丧气而是盛装打扮,充分体现出刘兰芝高傲的个性。第三次情节推进。
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
刘兰芝不卑不亢地话别焦母。第四次情节推进。
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出门登车去,涕落百余行。
刘兰芝与小姑告别则是真情流露涕泪连连。第五次情节推进。
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下马入车中,低头共耳语:“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夫妻二人告别,焦仲卿发誓绝不辜负刘兰芝。第六次情节推进。
新妇谓府吏:“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刘兰芝对焦仲卿的誓言热烈回应,同时表示了对未来的担忧: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第七次情节推进。
第一部分到此结束。
第二部分第一节:拒母。
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十七遣汝嫁,谓言无誓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兰芝惭阿母:“儿实无罪过。”阿母大悲摧。
这一段是第一部分与第二部分之间的过渡。
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年始十八九,便言多令才。阿母谓阿女:“汝可去应之。”
回家不久,县令派人来提亲,母亲让刘兰芝答应提亲。第八次情节推进。
阿女含泪答:“兰芝初还时,府吏见丁宁,结誓不别离。今日违情义,恐此事非奇。自可断来信,徐徐更谓之。”
刘兰芝向母亲哭诉自己与焦仲卿的盟誓,拒绝县令的提亲。第七次情节转折。
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不堪吏人妇,岂合令郎君?幸可广问讯,不得便相许。”
刘母不忍心逼迫女儿回绝了媒人。第九次情节推进。
第二部分第二节:从兄。
媒人去数日,寻遣丞请还,说有兰家女,承籍有宦官。云有第五郎,娇逸未有婚。遣丞为媒人,主簿通语言。直说太守家,有此令郎君,既欲结大义,故遣来贵门。阿母谢媒人:“女子先有誓,老姥岂敢言!”
太守派人提亲,刘母直接回绝。第十次情节推进。
阿兄得闻之,怅然心中烦,举言谓阿妹:“作计何不量!先嫁得府吏,后嫁得郎君。否泰如天地,足以荣汝身。不嫁义郎体,其往欲何云?”
刘兄很生气,急头白脸地把刘兰芝训斥一顿。第八次情节转折。
兰芝仰头答:“理实如兄言。谢家事夫婿,中道还兄门。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虽与府吏要,渠会永无缘。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刘兰芝不再坚持同意改嫁。第九次情节转折。
媒人下床去。诺诺复尔尔。还部白府君:“下官奉使命,言谈大有缘。”
说媒成功,郡丞向太守复命。第十一次情节推进。
府君得闻之,心中大欢喜。视历复开书,便利此月内,六合正相应。良吉三十日,今已二十七,卿可去成婚。
太守大喜,定下婚期。第十二次情节推进。
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镂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
这一段集中描写太守家准备婚礼的热闹场面。
阿母谓阿女:“适得府君书,明日来迎汝。何不作衣裳?莫令事不举!”
刘母态度转变支持刘兄的决定,催促刘兰芝积极准备婚礼。第十三次情节推进。
阿女默无声,手巾掩口啼,泪落便如泻。移我琉璃榻,出置前窗下。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绣夹裙,晚成单罗衫。晻晻日欲暝,愁思出门啼。
这一段描写刘兰芝此时哀伤的心情,既有环境描写又有心理描写。
第三部分第一节:殉葬。
府吏闻此变,因求假暂归。未至二三里,摧藏马悲哀。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
这一段写夫妻二人再次相逢的场面。第十四次情节推进。
举手拍马鞍,嗟叹使心伤:“自君别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详。我有亲父母,逼迫兼弟兄,以我应他人,君还何所望!”
刘兰芝向焦仲卿解释自己答应改嫁的原因。第十五次情节推进。
府吏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焦仲卿怒气冲天耍脾气,出言嘲讽刘兰芝。第十次情节转折。
新妇谓府吏:“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
刘兰芝表示与焦仲卿同生共死。第十六次情节推进。
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相逢竟成永诀。第十七次情节推进。
府吏还家去,上堂拜阿母:“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
焦仲卿死志已决拜别母亲。第十八次情节推进。
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汝是大家子,仕宦于台阁,慎勿为妇死,贵贱情何薄!东家有贤女,窈窕艳城郭,阿母为汝求,便复在旦夕。”
焦母至此仍然冥顽不灵,可恨可怜。
府吏再拜还,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
这一段是焦仲卿死前的描写。第十九次情节推进。
其日牛马嘶,新妇入青庐。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
刘兰芝投水而死。第二十次情节推进。
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
焦仲卿自缢而死。第二十一次情节推进。至此,《孔雀东南飞》主体情节交代完毕。
第三部分第二节:合葬。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
刘兰芝、焦仲卿两家家长在他们生前百般阻挠,死后幡然悔悟把他们合葬。第十次情节转折。
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
这一段描写二人坟地的场景,很有传奇色彩。第二十二次情节推进。
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最后两句告诫世人,不要再让此类悲剧发生。全诗终。
不到一千八百字的内容,有十次转折和二十一次推进,可谓是一步一进两步一折,情节变化之多令人惊叹。
情节变化多展现内容必然多,故事必然精彩,可读性必然强。故事流畅、情节紧凑、节奏鲜明,这是《孔雀东南飞》广为流传深受大家喜爱的重要原因。
说到这,真该让现在的编剧和导演们好好学学《孔雀东南飞》,翻来覆去的那么点故事,能拍出四五十集甚至七八十集,那是啰嗦啥呢,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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