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出生时,中原已为金兵占领十几年了,他目睹宋人在金人的统治下屈辱与痛苦的生活,遂决定将抗金复国作为他一生的志向。辛弃疾南归后没多久,宋高宗便解除了他的兵权,任命他为江阴签判(签判一职,是宋代各州、府选派京官充当判官,称签书判官厅公事,简称“签判”,掌管文书等相关事务)。显然,这与辛弃疾上阵杀敌的志向相悖,虽然是金子,但放错了地方,即使发光也难能让人看见。
辛弃疾在滁州招抚流亡安定民生,在福州推行“经界”、“盐法”,抑强扶弱,福州人民称之为“再生父母”。但不幸的是,辛弃疾从四十二岁到五十九岁时一直被闲置,五十九岁和六十四岁时,虽曾两次被短暂起用,但最终也没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可以说,辛弃疾是一生都都郁郁不得志的,被闲置二十多年,据说他临终时还大呼“杀贼!杀贼!”
“夫草木秀出者为英,兽之特群者为雄;故人之文武茂异,取名于此;是故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辛弃疾可以说是二者兼备。但“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宵小之辈嫉妒辛弃疾的一腔忠愤、满腹经纶、高世之才,所以总是他总是被谗害,多次因小人弹劾而被罢免。
他在湖南平定茶商军起义,创建飞虎军,被弹劾“杀人如草芥,用钱如泥沙”;他在福建制造盔甲,设立备安库,被诬陷“残酷贪饕,奸赃狼藉”。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春,又被诬告落职,在归途中,辛弃疾经过南剑州,登上双溪楼,有感而发,写下了一首著名的《水龙吟·过南剑双溪楼》词作。
南剑州有著名的剑溪和樵川两条溪流,在这相环的两条水脉交界处,便是双溪楼。这是一处奇峻而又陡峭的名胜,古代文人墨客留下的诗词文章虽多,但佳品甚少。而辛弃疾,却能别出心裁,紧紧抓住其中的一大特征——剑,将其描述的奇诡难测,豪气冲天,令人读来心旷神怡,胸中豪气陡生。
水龙吟·过南剑双溪楼
辛弃疾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
小注:(1)长剑倚天,出自宋玉《大言赋》“方地为车,圆天为盖,长剑耿耿倚天外”,此处是用来比喻卓越的军事才能。
上片开篇便引用典故,突出双溪楼一带奇伟雄险的景色,“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起笔突兀,有石破天惊之势。“西北浮云”暗指中原的大好河山被金人占据,进而有了“倚天万里须长剑”的壮志,即收复失地的壮志情怀。
“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人们传说这里深夜常常看到宝剑的紫色光焰冲向天空,引用神话中的典故,慷慨豪迈,融汇传说,点化景致。接着词人写“山高”、“潭空”、“水冷”、“星淡”,情感基调顿挫转折,由前面的热烈浪漫急转入至清冷幽凄,由虚入实,借景喻事,暗示时局下小人当道,主战派处境险峻。
“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这句就很有意思了,借用“燃犀”典故,传说东晋温峤路过采石矶,听说水中有妖怪便燃犀下照,果然看到许多奇形怪状的妖怪赶来灭火。词人想要燃犀下照,寻找传说中的宝剑,又怕惊动水中的妖怪兴风作浪,辛弃疾正道直行,却受到诋毁和诬陷,那么妖怪是谁,词人为何愿意去寻觅,相信就不言而喻了。
下片起首说“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江水想奔腾飞泻,但受到两岸山峡对峙的阻挡,还是不得不收敛住。这是借景喻事,“欲飞还敛”隐含壮志难伸的无奈。
因为无奈,引出下句“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我现在老了,不妨也学着陈登那样高卧,年纪大了就不要折腾了,反正也不招人待见,不被重用,还是去过淡泊清静的生活吧!辛弃疾这种高卧思退的感情,其实是无奈之举,读来令人心疼。
由无奈到无为,情绪低落,所以词人不免感慨,“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我登楼远眺,千百年来的兴盛和衰亡,悲痛和欢笑,一时都奔来眼底,涌上心头。“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末三句以斜阳卸帆景语作结,意境苍凉,忧思绵长。以江水沙岸边有人在斜阳下落帆系船,暗示出自己卸任归家。
辛弃疾此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在古代,可以算是迟暮之年,而辛弃疾前半生的遭遇,几乎都是报国无门,现在又被赋闲,所以心情可想而知是沉闷的。词人站在双溪楼上,看到剑拔弩张的景色,自然会想到自己一生的戎马,想到国家大义,正因为这种爱国热忱,因此辛弃疾的山水之词,是不同于其他诗人的。
这首词以萧瑟悲凉收尾,隐含无尽感慨忧愤,正如清代陈廷焯在《云韶集》中所评价的,此词“笔阵横扫千军,雄奇之景,非此雄奇之笔,不能写得如此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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