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执念里早已开了美颜滤镜,把家乡水的泥沙和苦碱过滤掉,留在记忆里的只有清列和唇角的甘甜。
仰望星空,天涯明月共此时,却唯独觉得自己故乡的月亮是思念的坐标,是“举头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境写真地,只有故乡的月亮最圆,最亮,最让人牵肠挂肚,魂牵梦绕。
可终究,这两样东西只能出现在成年人的梦里。
爹把我的行李收拾好,捆绑在后座位上,我侧坐在车的前杠上。就这样,为了省几块钱的公交钱,我们兜兜转转,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摸到了县重点高中的大门。
爹把我安顿好之后,一家旅店也不舍得住,就连夜赶会了家。
零一年,我考上了省城最好的大学,这是十几年我们村里唯一一个考上一本的人。
骄矜之气油然而生,看着眼前苟且的父老乡亲,有同情怜悯,更多的是优越感和上升期的狂念。
我着手计划着我的诗和远方,心中对眼前的故土有说不清地感觉,是一种游子临行前的满怀抱负和对母亲的承诺即将实现的期许。
我在缓缓启动的列车上朝车窗外送行的乡亲们挥手告别,有几分不舍也被呼啸而至的憧憬湮没。
他们踮起脚尖朝我告别,使劲地挥舞着汗巾,好像我的身上背着的沉甸甸的包是他们装载好的希望,只待我一出发,便可在他们预期的地儿生根发芽……
我终于觉得我不再局限于那凤凰牌自行车的记忆里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新型坦克向着我的记忆深耕了。
我成了坦克,可以一无所有,可以横冲直撞,可以某一天,以崭新的形象出现在家乡,享受恭维、艳羡、问候和出其不意的捧杀。
在大学里,我谈了一个城里的姑娘。大学四年,一切安好。临近毕业,我问她愿意和我回农村发展否,女孩不语,望着我,泪目。我知道,这就是答案。
毕业后,我想,以我的实力很快便能找到一家不错的公司,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由于没实际工作经验,我先后干过流水线、货车司机、搬运工、仓管、外卖员……甚至顶着烈日发传单、在工地搬砖头。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蜗居在只有十多平米的出租房里发呆,什么也不想,只盯着窗外的一轮月亮,竟觉着它那么不近人情,不及老家的月亮温馨可人,这样想着,鼻子开始发酸,直到困顿至极,倒头睡去。
三
可这,并不代表我就能忘了山涧的泉水和林子的月明,乡亲的音容笑貌宛在,挥舞的汗巾定格在我年少的记忆里 。
前几日,表哥打电话说,他喜添贵子,邀我回去喝满月酒。我嘴里应着好好好,微信里已开始包红包,到时,顺便不知什么理由就推脱了,隔着手机屏幕一个红包,一声问候打发了所有的亲情。我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我还是学着大多数人一样这样做了。
我真庆幸有了手机,而且功能这么发达。多么繁复的人情,三言两语就能敷衍,多么纠结的人情世故,俩三下按键就能解决。有了手机的这些功能,我就不用回到久别的故乡,避免重逢时的询问期待眼神。
我怕他们的预期落空时的失望,我真的愿意让所有的失望都一个人承担起来,也不要爹妈眼神里掠过一丝凉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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