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爱情都是人类永恒的母题,是内心最珍视的情感。
诗经中的唯美爱情诗句,穿越千年,依然让我们心动。
来看看古人的浪漫表白心思,有细水长流的温柔,也有缠绵悱恻的相思。
壹
桃: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夭》是祝贺女子出嫁的诗,完全可以当一首女子婚嫁典礼上的祝福歌来吟唱。《流沙河讲诗经》一书里,流沙河先生说,他还记得自己的童年时代(也就是 20 世纪 30 年代),在结婚仪式上,有“礼生”(类似现代的婚礼主持人)吟诵这首诗,配合着演奏的音乐,非常专业。
《毛诗序》:“《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则男女以正,婚姻以时,国无鳏民也。”致,指王公贵族之女适时而嫁之意。所谓适时而嫁,《周礼》载:“仲春之月,令会男女。”周朝,桃花盛开的仲春季节,正是姑娘出嫁的最好时节。诗的气氛欢快活泼,欣喜中充满着对幸福家庭的向往。《毛传》:“夭夭,其少壮也。”若以仲春少女的出嫁,理解《桃夭》为写实之事,最贴合诗境。若只以少女初嫁,少而色盛,气壮而容艳,将《桃夭》看做写意之诗,也可。姚际恒评《桃夭》:“桃花色最艳,故以取喻女子,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
幸福婚姻的隐喻,可从“桃之”二字的自得中得以体现。夭夭,花朵怒放,桃花的怒放之美,透过“夭夭”之态,将物动之美写到了尽头,也将少女容颜身姿的美艳写到了极致。
《桃夭》最佳之处,是对爱情、婚姻和家室都满怀愉悦的那种欣喜。诗的气象,更高远处,体现着周室初建国家兴盛的征兆。中国文化艺术里创新之力的初声,也鲜明地体现在“桃之夭夭”艳丽跃动的青春朝气里。
桃,蔷薇科桃属,落叶乔木。桃子营养丰富,味道鲜美,是中国人最喜欢的水果之一。桃在文学里的形象几经起伏,《诗经》里的桃,为少女初婚的笑貌,顾盼与羞涩,妖娆与妩媚,乃指女子身处生命的春天之好。桃在《诗经》里有“夭夭”二字担当,其茂盛、其身健、其美姿,色舞与心动,都达到了一个高潮。
先秦至汉唐,桃一直都被称颂为吉祥美好的植物。中国文化到宋代有过一个极高峰,物质高度富裕,文思又朝向内质的细密柔媚,精神上便生了一种熟烂的腐态,宋诗里的桃,随之变化,常有“妖客”的称谓。明清之时,桃已经逐渐成了“不堪牡丹做清奴”的娼妓的代称。中国文化里,桃的身份经历了如此的动荡和扭曲。现代人,重新理解“桃之夭夭”的桃具有的那种远古的少壮之美,重新理解桃对一个文化带来的多元与祝福,正是必要的新开始。
贰
佩兰、草芍药:春水流觞 花见情
《溱洧》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
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
士曰既且,且往观乎?
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溱洧》是鲜明的爱情叙事诗,看似采用的是日常对话,却又不是单纯的日常对话那么简单。《溱洧》令人惊讶的地方,在于它已经是一种非常接近现代诗的表达。
作为踏青、游春诗的范例,《溱洧》依托着一个古老又重要的习俗,《太平御览》引韩诗章句:“当此盛流之时,士与女众方执兰,拂除邪恶。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辰,于此两水之上,招魂续魄,除拂不祥。”上巳是三月上旬的巳日。这一节日亦名“修禊(xì)”。王羲之《兰亭集序》:“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可见上巳节的风俗流传很广。
《溱洧》依托这一习俗的舞台,描写了青年男女借着溱水洧水两岸的烂漫春光,追赶着心上人的脚步,互表衷肠,至为美好的爱情之花在春草中间绽放。热烈、纯情、直白的情话,从心口溢出,这简明的诗,神奇地兼具了抒情与对话的双重功能,让人想到甜美永恒的爱情,让人想到古老上巳节曾有的盛况。
儒生老夫子看到《溱洧》中女子如此主动热情,邀请中意的男子共赏人生美景,大感不适,礼乐教化的腐朽,显出人性的畸变,斥责《溱洧》为淫诗,再正常不过。但在以个体的自由意志与人性之爱重塑现代性的当下,现代人读《溱洧》,感应更深的是爱情里心灵的相知,是对共同经历人生的那份体验的看重。
《溱洧》的叙事里,包容着平等意识之下更显豁达的理性。沐浴在爱河里的两个生命,心灵是如此纯净,视野是如此开阔,他们在爱情里的模样,几千年来一直都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兰:唐代以前,古人所说的兰草,指的都是菊科泽兰属植物,宋代以后的兰花,才是现代的兰科植物。泽兰属植物为古代著名香草。古人对泽兰并不见特别的细分,但中国古老的兰文化最初依托泽兰的清香而发。圣人以兰隐喻自己的情操,忠臣以兰的德性自托,文人以兰喻君子,美人以兰显自矜。上巳节佩戴的泽兰,应该是泽兰属的佩兰,以泽兰植株煮汤沐浴,戴佩兰辟邪祈福。湖南长沙西汉初年马王堆古墓中曾发现有佩兰保存完好的瘦果及碎叶残片,足见佩兰在古人生活里重要的象征。
芍药:《毛传》:“芍药,香草。”芍药并无香气。《郑笺》以为相别赠芍药,以结恩情。古代,勺和约同声,芍药为双声词,有情人临别赠芍药,以此表达爱意和缔结良约的期盼。人工栽培的芍药,自古即是重要的观赏花卉,以花色雍容艳丽著称,“牡丹称花王,芍药称花相”,两者均为花中贵族。
《溱洧》中,上巳节男女约会的地点在河边旷野之上,芍药更大的可能性为成片野生状态下的盛放。草芍药更为确切。
叁
艾草 |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采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爱情的主题,有三大永恒的剧场:初逢的惊诧、阔别的相思、永聚的怅然。
《采葛》写到了其中的阔别。牛运震评《采葛》用了两个字:超绝。超的是最难超的时间,绝的是最难绝的心意吧。《采葛》留给中国文学一个钻石般的成语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惊起世人多少诉不尽的情波。
《采葛》里至为神奇的一个字,便是“秋”字,生命里多少神奇与美好都是往着秋的庄严肃穆的世界里汇集而去的。不管怎样春潮泛起,生如夏花,唯独这秋之静美,终归是爱的向往和情的归宿。春华秋实原本就是生命本能的追念。
立在整首诗中心的一个“秋”字,代表了手指拨动岁月的琴弦,引得心灵也振颤不已,又像绵延伸展通途不阻的阶梯。正是一个“秋”字,构成了整首诗思念与忠诚的支点。剩下相逢与永聚的另外大半个世界,由《采葛》诗意扩展为空镜和留白的沟壑,全都留给后世一代代的读者,去思、去想,去怀、去念,去哀、去伤,去欣、去喜。
《采葛》里的“艾”,指的是艾蒿。艾蒿没有妖娆的形体和芳菲的花,但在古时,这不起眼的艾蒿,却是治病救人的良药。艾蒿要救治的,《采葛》里就是百病里最难也最怪的病——相思病。
常言说,爱不是幸福的叠加,而是残缺的补全。两个人一旦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里分辨清楚,真心把爱的大门向另外一个人打开,两种吸引力的巨大,深海漩涡一般,会搅动起时间的波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爱经历这样的苦渡,就像在经历着一场人生不可少的艰难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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