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道是中华传统美德中非常重要的部分,而古代的孝道中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有所损伤,就是对父母的不孝不敬,因此要保护好自己的头发和皮肤。但在现代,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生活节奏的加快,人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脱发也成了当今人们面对的一大问题。
那么古人难道就不脱发吗?头发对于古人来说除了象征着孝道还象征着什么呢?唐朝诗人白居易又是出于什么心态才写了那么多与头发相关的诗句?
唐朝诗歌文化发达,流传千古。而在中唐时期,整个诗坛掀起了一股抒写身体的风气。这种风气兴起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因为庶族文化的兴起,社会中出现了一股世俗化的审美思潮,中唐的文人常常对年轻女子的美好身体状况进行细腻的描绘;二是因为中唐时期国力式微、朝政黑暗和社会衰落,使得中唐文人对仕途感到失望,也使得他们的心灵染上一种灰暗和颓败之色,再加上身体羸弱多病,他们更加关注自己恶劣的生存状态和身体状况,于是形成一股身体书写潮流一一抒写自己“老丑”的身体。
头发对一个人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因为它是生命历程的见证者。从头带些许茸毛的婴孩时期,到头发飞扬的青春岁月,再到头发一丝不苟的成年时期,最后再到头上生出第一根白发继而爬满头抑或悄然掉落的老年时期,头发展现了生命的成长与衰老。这是因为这样,头发给中国古代的诗人们带来了太多感触和灵感,尤其是白发更是寄托了诗人们的多种情感。唐朝时,无论是肆意洒脱的诗仙李白,还是忧国忧民的诗圣杜甫都写下过不少吟咏头发的诗歌,然而在整个唐代留下头发诗最多的是白居易,有309首之多。
在唐朝诗人笔下,有不少关于黑发的诗歌。这些诗歌几乎都是都他人的关注,主要分为三类,一种是对流行发饰的关注;二是对年轻女子头发的关注,表现出对年轻美貌女性身体之美的赞美和喜爱之情;三是对亲友黑发的关注,这一类诗歌往往通过他人的年轻来衬托出自身的衰老,表现出作者对年轻美好之姿的艳羡。
唐代女子的发髻样式丰富,造型多样是唐以前任何朝代都无法比拟的,较为著名的有云髻、半翻髻、抛家髻、螺髻等十几种,再配上精美华丽的珠翠、发钗等头饰,无论哪一种都显得富贵华丽。唐朝诗人在笔下描绘了众多女子的黑发,自然也会提到时兴的一些发型、发饰。白居易在其《时世妆》、《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中还提到了另一种发型一一堕马髻,就是把头发挽到头顶上做成一簇大髻,然后使它偏向一侧,形成一种像偶然得到的发式,丽人骑马的时候会不停地迎风摇摆,摇摇欲坠,如同随时都会坠身下马,别有一番韵致。这种发型流行于唐代上流社会中,并且流行时间较长。
在白居易笔下,还有对他人年轻活力的欣赏与赞美,比如在《长恨歌》中,他就写道:“云鬓花颜金步摇”“云鬓半偏新睡觉”,在《续古诗十首》里也有“窈窕双鬟女,容德俱如玉”的描写,可见在唐代诗人眼里,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有多重要。在当时,黑发是美人的象征,也是美的象征。
此外,在唐朝还有不少诗人因为看到亲友子女黑发茂盛,转而联想到自己年老体衰,因此生出无限感慨。比如白居易就因为看到七岁女儿生机勃勃的样子而大受触动,写下“我头发尽落,汝顶髻初成”的诗句。在这种对比之下,一方面表达出诗人对自己衰颓的惆怅,另一方面又表达出对女儿的年轻美好充满了艳羡和向往之情。
黑发之后自然还有白发,唐代描写白发的诗句多得数不胜数。在唐代诗人眼里,白发能够表达的意味实在太多。首先,黑发转白能够表现出生命衰颓的悲凉。人生苦短是中华文化忧患意识的重要方面,从孔子“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的叹息到屈原“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的焦虑,奠定了中国古代文人生命忧患的基本内容,即体现生命价值的“名”。白发是最能表达对生命苦短直观感受的一种载体,因为还未达成治国平天下的梦想,身体就已经先一步衰弱,是在令人倍感凄凉。
白发还能表达出离别之苦。生离死别是人生必然经历的历程,也一直是中国文学中常见的话题。面对离别,普通人心中尚有许多愁绪,更不用说是最为多情的文人。白居易在《生离别》一诗中就直接发出了“生离别,生离别,忧从中来无断绝。忧极心劳血气衰,未年三十白发生”的痛苦呐喊,表达出与亲朋好友分离给士人带来的无尽忧愁。
生离尚且如此令人悲痛,更遑论死别。在《商山路有感》中,白居易叹道:“唯残乐天在,头白向江东”,表达对李健、崔韶二人的思念。在《梦微之》中,一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悲叹扣动无数人的心弦,其中真切的表达出亲友离世,自己苟活人间的痛苦之情。
壮志未酬之恨也是唐朝诗人写白发诗的一大原因。在古代文人心中,取得政治建树是他们最主要的人生追求,闲余之际又能以学问、诗文等获得他人称誉更是锦上添花。相反,那些处于政治权利体制之外的文人反而属于“异类”,尤其是对于那些非自愿退出权利体制,而是由于种种外在因素,被迫离开权利体制的人,更是不幸。唐代这样不幸的诗人很多,白居易就是其中一个。
白居易和其他文人一样,想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建立不朽之事功然而现实却是盛年本欲“乘轩鹤”直登“青云”,却深陷“泥途”无可奈何;晚年好不容易登上“青云”,又发现自己已是神衰体惫的白发老人。总之白居易没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做最恰当的事,他的一生正如他在《酬严十八郎中见示》中写的“忽惊鬓后苍浪发,未得心中本分官”,所谓“本分官”就是适合自己才能身份和年龄的官职。面对这样的人生境地,失意、痛苦、烦闷等消极情绪一并涌来,白居易这一时期的白发诗便也纷至沓来。
诗人写诗不可能光写自己,白发诗也是这样。在白居易笔下还描绘了很多普通大众的头发状况,比如《上阳白发人》里的深宫宫女,开头就是“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这些描写并非一笔带过,而是通过对各个群体的白发描写,展示出他们坎坷的人生和悲惨的命运,也展现出诗人关心民情、不忘生民疾苦的积极入世、兼济天下的志向。也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统治者的自私、残暴以及底层人民的悲惨生活境遇。
头发本来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就占有着十分独特的地位。中国一直被称为礼仪之邦,处处皆礼,很多文明礼仪也是通过头发来表现的。在古代,不论男女都要蓄留一头长发,从幼至长,头发除了展现仪容的俊美,还是年龄与身份的象征。通过发式的改变来表示不同的人生阶段,头发在一个人从幼稚走向成熟的过程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如垂髫本是古代儿童头顶自然下垂的短发,但后来用于指代三四岁至七八岁的儿童,也指童年。又如总角也是一种发型,指的是古代儿童将头发分作左右两半,在头顶各扎成一个结,形如两个羊角,故称总角,后来用来指代八九岁到十三四岁的少年。再如束发本是指把原先的两个总角解散,扎成一束髻,古人束发就表示成年,因此有“男子二十束发而冠,女子十五束发而笄”一说法。
在很多社会习俗中,头发也扮演着重要角色。如在相恋的男女之间,头发是一种重要的媒介,不仅能够成为当事人的情感寄托,还能够彰显爱情的美和诗意。妙龄女子的头发黑亮且直顺,被称为青丝,而“青丝”与“情丝”谐音,代表思念,女子赠男子青丝,即为传情意,明不移之志。再如以前坊间流传着一种说法,就是正月不理发,直到“二月二,龙抬头”时才理发,为何正月不理发呢?这是因为人们认为正月理发死舅舅。其实这是一种典型的误传。正月到二月二之前不剃头是缘于“思旧”,不理发是为了怀念过去一年中的种种经历,这仅仅是一种情感上的表达,结果由于口耳相传发错了音,“思旧”慢慢地就变成了“死舅”。
中国文化中始终伴随着头发的身影,它在中国人的生活和精神世界中扮演着极其重要而复杂的角色。当头发与诗文相遇在春花秋月,烟柳灞桥等风景之中,立刻变得缠绵悱恻起来,也愈发地充满了诗情画意。
在唐代诗人的笔下,头发具有了活的灵魂,它们不再仅仅是依附于个体生命外表的毛发,而是成了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意象,或用于感叹对生命美好的依恋,或怅然生命的短暂和终将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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