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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桂花的句子简单(桂花诗句最出名的古诗)

描写桂花的句子简单(桂花诗句最出名的古诗)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人,我一直很好奇宋人邓肃《木樨》诗中令“世上龙涎不敢香”的桂花到底是种怎样的香——直到多年前出差到鼓浪屿才第一次闻到。

岁久年深的,其他巨细一概忘了,只记得在盘曲而上的蜿蜒陌巷中慢慢游走时总闻见一股奇香,时浓时淡、时远时近的,飘过石路砖墙、花园小楼、糖水街店、百香果饮摊……氤氲全城,清冽遥深。

那香味该怎么形容呢,只能说,我就像那个在摇曳小舟中听到寒山寺钟声的游人再难忘姑苏一样,因这桂花香,鼓浪屿成了“梦中情城”。

好吧,邓公诚不欺我……


桂花到底有多香?

最贴切的,怕是范成大一句“鼻端入妙睡魔醒,眼底会真诗句生”——无一字在述香,却生动地解了香妙。

文人极推崇桂花香,邓公亦并非唯一一个用桂花香比拟名贵香料的,杨万里也曾说:“衣溅蔷薇兼水麝,韵如月杵应霜砧。余芬薰入旃檀骨,从此人间有桂沉”。

宋人张景修、曾端伯都曾将花分为“十二客”与“十友”,其余客、友均各自有别,唯桂花皆被誉为仙客、仙友。此意蕴广受认同——朱熹奉上溢美之词:“众芳摇落九秋期,横出天香第一枝”;王十朋亦作如是观:“异日天香满庭院,吾庐当似广寒宫。”

提及此,所谓“月中桂树”,桂花可说是古人“月宫想象”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月宫一说,汉代前已有流传,至唐已定其论。唐人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中曾云:

旧言月中有桂,有蟾赊。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斫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

——至此,嫦娥、玉兔、吴刚、金蟾、桂树合为一组完整的文化意象,所谓“天香”,或从此中得来。

▲明 唐寅 《嫦娥执桂图》极局部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


爱桂花之香入极,光赏闻已不足亲近,如何从空赏到亲处呢?于是古人以花入馔,品之食之—— 《甄嬛传》中有个桥段,颇有意思:

安陵容依从皇后的方子成功怀孕后不仅救了其父,更即将晋升妃位。此时,甄嬛带着莲子羹、藕粉桂花糖糕去见皇上,因合宫上下俱知,这藕粉桂花糕数玉人沈眉庄做得最好,况且莲子亦有“怜子”之意,甄嬛此举是为了让皇上记起惨死的眉姐姐,以压制安陵容的恩宠。

所谓睹物思人,佳物都是带着气息的,毋论饰物、器物、食物,因眉庄善做桂花糕,故而食之便忆起故人了。笔者认为,此一笔点染地极佳:

想眉庄,盛宠之时爱花开隆盛的菊,有宠爱傍身,自然有“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的慷慨气节。然而宫闱倾轧、帝王薄情令她心冷退避,想之,更像是李白《咏桂》诗中“世人种桃李,皆在金张门。攀折争捷径,及此春风暄。一朝天霜下,荣耀难久存。安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

——那芳根自垂、一香遥深的南山桂,更适合情消神离后的自比。

想来,也就能理解酷爱梅花的易安居士李清照为何尊桂花为“花中第一流”,还说“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只有饱经世事沧桑、遍遭离情苦楚之人才会抛开“浅碧深红色”之色,去细细体会“情疏迹远只香留”的珍贵——眉姐姐在某些情丝上,可与易安居士通灵犀。

▲《甄嬛传》剧照,甄嬛只用了一道羹汤就夺了安陵容的恩宠,不得不说,这个桥段设计得很圆满了。

说起来,《甄嬛传》的桂花糕桥段还是十分讲究的。因为,桂花食曾是中国历史最为悠久的花馔。

宋代有著名的“广寒糕”,林洪《山家清供》录其做法:

采桂英,去青蒂,洒以甘草水,和米舂粉,炊作糕。大比岁,士友咸作饼子相馈,取‘广寒高甲’之谶。又有采花略蒸,曝干作香者,吟边酒里,以古鼎燃之,尤有清意。童用师禹诗云,‘胆瓶清气撩诗兴,古鼎余葩晕酒香’,可谓此花之趣也

明人则挚爱“桂花饼”,《竹屿山房杂部》中便一条“桂花饼三制”:

一摘桂花采去蒂,磨至二三次通细,泲去苦水,范脱小饼布纸中,又以纸覆,密置炼火上,一时炙燥之,常亲烟突间收贮;一取饼复磨为坋,同白砂糖、梅酥捣范小饼;一用鲜花三升,碓磨绝细,去苦水,孩儿茶五钱,诃子去核四钱,甘草五分,俱磨细坋捣匀,以银范或象牙范为小饼,晒干再火炙,范中常滑以苏合香油或松仁油,则光润花形见也。瓷罐收,常食,开胃散积滞,用花入囊置水中,烦揉去苦,制饼佳。

除了花馔,桂花还可作桂花茶、桂花酒。桂花茶如明人高濂《遵生八笺·饮馔服食笺上》所记:

木樨、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橘花、栀子、木香、梅花皆可作茶。诸花开时,摘其半含半放蕊之香气全者,量茶叶多少,摘花为茶。花多则太香,而脱茶韵;花少则不香,而不尽美。三停茶叶,一停花始称。

▲观复文化特调冷泡茶系列之桂花乌龙茶,选台湾1000米的高山乌龙茶,采寒露前后的金桂,老茶人180日匠心守候,待花香入茶。花、茶对比也以高濂所记为准则。

桂花酒则历史悠久,自春秋战国时便开始饮用:

屈原《九歌·东皇太一》中记:“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汉书·礼乐志》有云:“尊桂酒,宾八乡”;宋人孔平仲在其《谈苑》中也大赞桂花酒:“桂浆,殆今之桂花酿酒法,魏,有頻斯国人来朝,壶中有浆如脂,乃桂浆也,饮之寿千岁。”

你瞧,名人雅士都是识桂、懂桂、用桂的行家。


除调摄食用之外,桂花还另有妙用。《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中明兰曾赠如兰桂花油,如兰大喜:“我平日里就靠桂花油养头发呢!”

此亦有证可查:《红楼梦》第二十八回,宝玉到冯紫英处做客,另同薛蟠、蒋玉涵四人一起吃酒行酒令,蒋玉涵的令文是:“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可见,桂花油的确是闺阁珍用。

▲《知否》剧照 如兰对桂花油实在是很受用呢

好的桂花油极为讲究,如宋人陈敬《香谱》中所记的一条”香发木犀油”,曾录其详:

凌晨摘香木犀半开者,拣去茎蒂令净,高量一斗,取清麻油一斤,轻手拌匀,捺瓷器中。厚以油纸密封罐口,坐于釜内,以重汤煮一饷久,取出,安顿穏燥处。十日后倾出,以手沘其清液,收之,最要封闭最密。久而愈香。如此油匀入黄蜡,为面脂,馨香也。

——凌晨时,选半开的桂花采之,取其未全开、香气氤氲之息,细细研制——如果其中掺入黄蜡,便又可作润面的油脂了。

此,又一桂花“亲人”之雅用。


谢天谢地,古人世界中尚未有“信息轰炸”一灾,人们尚未在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信息海中沉沦乃至溺毙,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格物致知”,可以由物入理,去探知万物宇宙的规律、世事人心的原理。

故此,毋论食用或者妆用,在这知珍而致用的附雅浮意之下,古人同桂花之间还有更深层的连结。

南宋抗金名将李纲尤爱桂花,他晚年隐居福州,将自己书房命名为“桂斋”,并亲自种桂花以明其志——那寄于桂花之志,正如其《丑奴儿·木犀》词云:

幽芳不为春光发,

直待秋风。直待秋风。

香比余花分外浓。

步摇金翠人如玉,

吹动珑璁。吹动珑璁。

恰似瑶台月下逢。

▲林则徐桂斋遗址,名臣共栖桂中

后世林则徐在福州西湖荷亭边重修李纲祠,在祠旁建筑了一处静斋自用,也取名“桂斋”,以表自心——细察物之规则,择与自心相符者合用之,此谓“物以载道”——说起来,“幽芳不为春光发”并非李纲的首创,唐人王绩、张九龄都曾表达过此番深意。

王绩在《春桂问答二首》中,用极简的语句直抒胸臆:

问春桂,桃李正芬华。

年光随处满,何事独无花。

春桂答,春华讵能久。

风霜摇落时,独秀君知不。

张九龄的《感遇》(共十二首,此谓其一)则作于被贬时: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他们无外乎都在表达一种心意:不愿争春,不屑取悦,坚守本性——所谓奉物,实则奉心,这恰恰是古人的可爱、可贵之处。

▲明 文征明 《丛桂斋图》 此画为文征明辞官返回苏州之后所作,即名“丛桂斋”,想来已看破功名、复归本心了吧

以此,文人们居游于“闻木樨香轩”“小山丛桂轩”“双桂楼”“木樨廊”“山之幽”中;将桂花采来放在花篮、插于大小花瓶中日夜清赏伴读:

明代性灵说提出者、花道家袁宏道曾在其《瓶史》一册中论及桂花插花:“石榴以紫薇、大红、千叶、木槿为婢,莲花以山矾、玉簪为婢,木樨以芙蓉为婢。菊以黄白山茶、秋海棠为婢,蜡梅以水仙为婢。”

且先放下对为花分品级此举公允与否的存疑,只可见文人待桂花之重——这种”重“,正如上文所述,全是对自我德行之映射,系物我之间最大的相融与连结……


又至秋时,若能乘一列车,到桂花茂盛之地去一寻桂香就好了,管他鼓浪屿也好、苏杭也罢。

人闲浮生慢之时,浓郁馨香悄然沁润脾肺,那时自会想起一首杨无咎的《蓦山溪》:“浓香馥郁,庭户宜熏透。十里远随风,又何必、凭阑细嗅。明犀一点,暗里为谁通,秋夜永,月华寒,无寐听残漏”——关于桂花的风雅记忆便纷至沓来……

好吧,再深吸一口气,人间又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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