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荒原一起生活的三十多年里,早已看惯了荒原一望无垠的雪,没有雪的这个冬天,心灵里总感觉缺少了什么,就像突然患上了相思病似的。于是盼啊盼,盼了一九,盼二九,盼了三九,盼四九,就在失望加无望的一个下午时分,黄河口荒原忽然飘起了第一场雪,老天就是这么难以猜测和琢磨,有些愿望让你眼睁睁落空,而有些愿望又让你不经意实现。
雪花在东北风的助力下,来得有些猛,有些急,斜斜地,自由地,如一群群白色的蝴蝶,从天空中脱洒着。虽然2017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虽然是下在了四九节气里,但毕竟圆了人们对大自然雪花的无限渴盼与向往。
只下了不多时,楼外的地上、树上就变成了一片银白。雪花的到来,就像久违的诗柬,点燃了我冬倦的心情,驱走了一天工作的劳累,我伫立在窗前,看雪花一刻不停地飞落着,她绽放着特有的轻快、活泼、漫妙,美丽,心的干渴之地瞬间被一羽羽的雪花所滋润。也许是寒冬里出生的缘故,也许天生与雪花有缘,一进入冬天就盼着她的到来,从小雪盼到大雪,从大雪盼到大严,终于盼来了这冬天里的梦圆。雪花是银白的,但在我的眼中却总是“绿色”的,因为它总是让我想起不远处的春天。
雪,这个小精灵总是让人激动到情不自禁的程度,下了一段时间后,我赶紧跑到楼下去看雪,雪的厚度不大,厚的地方风刚没了鞋底。刚落下的雪还没有过度寒冷的沉重感,柔柔绵绵,轻轻盈盈,有些像蓬松的“棉花糖”,用手轻轻一攥,有一种粘稠的感觉,但依旧保持着花瓣的姿态,能清晰地看到雪花美丽的六角形晶状。楼附近的树枝上凝聚了白白的一层,远远近近的树景煞是好看。而从不同的角度去观赏,雪景与楼景、树景、路景构成了和谐的美景,树上有麻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声,有的鸟儿飞到雪地上快乐地画出一行行脚印。看来,鸟儿们也喜欢雪景。
雪一直下着。傍晚时分,窗外亮起了路灯,雪花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是汪满了灵气、灵动的感觉,那飞扬的舞姿,那飘逸的绚丽,那灵动的倩影,被镀上了一层层金黄,更显妩媚绰约,如梦如幻。虽然到了吃饭时分,但路灯下满是孩子里脆脆的喊叫声,打闹声,雪让他们没有了白天、夜晚之分,他们尽情地玩耍、嬉戏,雪在孩子的眼里化作了一个个童话,有的不停地用小手捧着雪花,还有的用舌尖舔一舔,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传得很远,四九的天气,因了雪突然的造访,而氤氲着无限和谐、和美的诗意。这样的情景,让我回到了远失的童年时代,那个时令的雪天,一如他们一样疯在大街小巷里,雪蛋蛋如流星飞来飞去,厚厚的棉袄滚满了雪花,娘在家门口呼喊,只是草草地应几声,全然没有回家的念头。直到娘赶来拽着胳膊才恋恋地回家……
雪依旧下着。夜里,因了雪的诱惑,我中断了从没有中断过的电视连续剧,趴在窗台上观雪景,我觉得这样的夜晚在人生的旅途中,在一年中、一生中遇到的屈指可数,在这个物欲浮躁的世间里,更需要一场雪来沉淀、沐浴、滋润心灵,看久了,雪便化作了一泓静水,说是雪落无声,然而在心灵的深处充满了叮咚之声,那是雪的精灵在歌,在舞,在唱,在吟,我沉浸于这美的梦幻境界,慢慢沉入了梦乡之中……
雪花托举着夜走向了黎明。落了一夜雪,竟然未停,早晨起来,没有风的世界继续着雪的漫逸,雪似画家悄悄地将世界装扮得无限妖娆,远远近近流溢着白色的诗韵,树上蓬松着雾淞,这是多年未见了的美景,清晨的世界是相对静谧的,只有鸟儿耐不住寂静,唧唧喳喳着掠过天空,掠过树梢,籁籁抖落一蓬蓬雪花,此后不久,就有行人踏雪而行的声音,在雪落中,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雪花带来的诗意,吸引着我走向黄河口大地去看美景。雪落楼区只是雪景的一隅,只有到了广袤无边的荒原野外才能领略到无限雪景的美丽。此时的黄河口大地是一片片锃亮的世界,望苍茫大地,谁能与银白争锋?不到荒原不知荒原的博大,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风景,生动着人的瞳仁,雪连着雪,白连着白,一直望到雪的尽头,还是雪,还是白,静立在眼前的是被雪膨胀着的芦苇、野草,延伸着,铺展着,撩拨着人的暇想,井架、钻塔,油罐,采油小站,成为远天里的一处处意象,从那里隐隐传来了隆隆的机声。
我知道,在这雪天大地上,机声响彻的地方才是雪景最为美丽的地方,那里有为了石油而冒雪大干的石油兄弟,在如此恶劣的天气条件下,他们正和风雪严寒进行着抗争。职业的责任,驱使着我走向了雪野的深处去看人间最美的风景,那里在谱写着一曲曲夺油上产的顽强战歌。石油人那特有的一抹舞动的“橘红”,在白茫茫的雪原上格外炫眼,在这样的雪天里谁的眼里有这么红色,内心都被升华为一种感动。在风雪面前石油战士们没有停下来,他们正在一口油井上进行起抽砂管施工,刺骨的寒风吹红了将士们的脸,呼气结成了白霜,飞溅在身上的水花顷刻间便凝成了冰珠,给厚厚的棉工服披上了一层冰甲,雪下得越来越大,风刮得越来越急,雪夹杂着冰粒子打在身上“啪啪”作响,打到脸上如刀割般生疼,但这丝毫没有阻挡施工的进度。挂吊环、起油管、卸扣,风雪越来越大,油管一根根从冒着热气的油井里起出,在热火朝天的劳动中,通井机发出了欢快的鸣叫。而走上另一口井,看到的是风雪中橘红色身影的穿梭忙碌,手冻僵了搓搓,脚冷了就跳几下,尽管凛冽的寒风雪粒吹在他们脸上犹如刀割,但却丝毫阻挡不了他们火一般的工作热情,与苍天斗,与风雪斗。这样的天气,对于所有石油工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他们的心里在践行着一种责任、一种承诺……
黄河口荒原的雪是美丽的,那荒原雪地中一抹抹橘红色跃动着的身影,成为了初春中最美丽的风景……
二
立春,就是立春,不论是立在白天还是夜间,这是铁定的规律,精确到分秒的时间,既不能随随便便提前也不能随随便便延后,它是一年中的第一个节气,意味着一年四季的开始。
虽然还是春寒料峭的天气,但春姑娘总是悄悄地踏着春风春雨的脚步,准时地叩开黄河口的大门,轻轻地,纤纤地一路走来,所到之处,用她那妩媚的香帕随意一洒,曾经寂寞了一个冬天的荒原便立时有了蓬蓬勃勃的生气,一望无垠的黄河口,从此之后,一天天变得水水灵灵起来。
走上苍苍茫茫的原野,一眼望不到边的大草滩,撩拨着我沉睡一冬的神经,不知不觉就有了春心的苏醒和萌动。选个晴天时分,到大草滩里走一走,心情会被这种广阔,擦洗的格外亮丽和明净。望一眼,天蓝得无边无际,似深海反射的颜色,人就像生活在一个蓝色的玻璃罩里,有几朵白云在悠然游动着,几只苍鹰在高空里自由翻飞,一会儿直冲云宵,一会儿展翅滑翔,苍鹰以它独特的姿态迎接着春天的降临。大雁嘎嘎嘎地演奏着嘹亮的音符,头雁奋飞,群雁紧紧跟随,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又变幻成不同形状的图案,历经千里万里,日夜兼程的雁,嗅着春的气息,从南方一古脑儿地飞回来了,又回到了它们北方眷恋的家,那空中不停游动的美丽,让人心醉,让人眺望不够,直凝望到变为一个个小黑点为止。
一片片的草地,阔得无际无沿,直望到天边、地阔的尽头还不过瘾,人若是生得一双鹰眼该有多好啊。有野火燃烧后的土地,看上去黑的发亮,黑的丰满,湿润的泥土在阳光的照射下,氤氲着一缕缕薄薄的雾汽,那是泥土里一汪汪嫩嫩的生命在母腹里不停地呼吸、孕育。有不知名的鸟儿在不慌不忙地啄食着烧落的草籽,叽叽喳喳,快活嬉戏。风,渐渐失去了冬天里的寒意和凌厉,风梢,于阳光里生长出一丝丝的暖穗,抚摸到人的脸上,手上,和和柔柔,绵绵软软,人走在大草滩上,感觉顿时化成了一只大雁。走累了,随便躺在软软的枯草地里小憩一会儿,听一听有关春天的音乐,实是难得的惬意放松。休息够了,再随便用手机或相机拍一拍远远近近的井架,钻塔上飘扬的红旗,游动的抽油机,星星般点缀的采油小站,这种氛围,叫人心生追求春天的正能量,又仿佛叫人走进了世外桃源一般的仙景。
一场场春雨过后,春姑娘把画笔一挥,偌大的原野就变成了一张张姹紫艳红的风景画,嫩黄黄,紫莹莹,鲜亮亮,一汪汪、一蓬蓬、一簇簇,各种种样的草芽儿,菜芽儿,争先恐后如春笋、似蘑菇,从草地里蹭蹭蹭地冒了出来,可谓是纷至沓来、摩肩接踵。常言道,春天的芽子,一夜就是一拃。此情此景,让我情不自禁想起了杜甫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也真是应了韩愈的“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满原春色关不住,二月春风似剪刀。春天是万物的向往和期盼,无论冬天是多么的残酷与无情,只要内心里系着春天的梦想与憧憬,就有无穷的力量,无畏的勇气,就会全力以赴去追求。
水灵灵的黄河口,既孕育着诗情画意,又奉献着对人的恩赐。荠菜,曲曲菜,婆婆丁,苦苦菜,苜蓿菜……应有尽有,大约有几十种,她们藏在一片片的枯草丛里,被黄河水灌溉的肥沃泥土滋润得肥嘟嘟,鲜嫩嫩,这些大自然赐予的野菜,不仅天然、无公害,是不可多得的美食,还有很多的功效价值。晴暖好春光,早晨或傍晚或周末,或独自一人或邀三五好友或家人一起踏青时,一边感受春天的气息,一边摘摘野菜,其乐趣无穷,随便拨开草丛就能发现一片,就连白花花的碱滩地,也有野菜,一窝窝紫,一抹抹绿,在白花花的盐碱里格外亮眼,那是最能抗盐碱的黄须菜,黄须菜属于泌盐植物,吸收盐分越多,叶子越肥厚,越旺盛,深秋时节时,它就成了渤海湾畔的红色地毯,一簇簇像跳跃的火焰在秋风中摇曳。黄须菜是黄河口特有的一种野生菜,在食不果腹的贫穷年代,黄须菜无疑成为了当地人度荒的救命菜。如今,黄须菜已成为人们餐桌上的一道地方名菜,“一年吃得几口菜,保管身体无病灾”,这句口头禅,道出了黄须菜的食用价值,去山东油城东营,若没有品尝到这道味道特别的野菜,便是一种旅游的遗憾。这说明,一方水土蕴含了其特有的地域文化,虽然是极普通的野菜,但足以代表一个地方的土宜民俗。
春天的鲜嫩野菜,有多种多样的吃法,或蒸着吃或生鲜蘸酱吃或包饺子或烙饼子……无论何种吃法,都会让人食欲大开。比如荠菜,是黄河口最早食的野菜,冰雪刚刚融化,它就于紫褐中绽开了小花朵,采摘回来后,只需冲洗干净,叶根一块用白面、玉米面调匀,上锅一蒸,食之腴软清香,若再淋点香油或蘸点蒜泥,味道更美,保准吃了还想吃。如今,生活在城市的人,尤其贪恋这一口美食。吃着荠菜,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大人唱得歌谣:荠荠菜,包扁食,俺给奶奶俺俩吃,奶奶一跺脚,俺吃一大锅,奶奶一瞪眼,俺吃一大碗。
当鲜嫩的野菜快尝遍鲜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到了柳絮飘飞的时节,这时的黄河口,到处唱起了“布谷、布谷、布谷”的美妙醉人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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