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
教他珍重护风流。
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
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
珠帘四卷月当楼。
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纳兰性德《浪淘沙·夜雨做成秋》
一场秋雨一场寒。
每年秋雨落时,听着窗外簌簌的雨声,就会想起海子那句,“雨是一生过错,雨是悲欢离合”。
秋雨,仿佛总有唤醒尘封已久记忆的能力。
尤其待那雨声的萧萧索索,传到了痛失所爱的人耳中,天地间,便只剩下相思的苦楚。
1
一帘秋雨,落回忆
那个秋夜,日暮才落,天就灰蒙蒙的阴了上来。
凉风四起,雨随其后,吹拂入窗,纳兰性德这才发现,此时的雨水,竟已冰凉。
最怕,这样的夜。
昏暗朦胧雾霭生,残花落叶任飘零。
生性敏感的人,总是触景生情。
爱妻,已去世多年,心头,还隐隐作痛。
柜中厚衣,带着熟悉的芳香,那是妻子专属的;桌畔,是那样空旷,从前读书写字,她常伴在身旁。
夜雨做成秋,恰上心头。
教他珍重护风流。
端的为谁添病也,更为谁羞。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秋日萧瑟,本易生愁,奈何秋雨又这样凄凉。
多想再看她为残荷撑伞,多想和她赌书泼茶,再闻香。
密意未曾休,密愿难酬。
珠帘四卷月当楼。
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纳兰性德《浪淘沙·夜雨做成秋》
秋风秋雨愁煞人,来时不急不缓,叫人酝酿出满心愁怨,走时却又那样急,转眼,已是皓月当头。
正如那形影相守的爱人,猝然长逝,竟不给旁人,一丝一毫准备的时间。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如今,也只有梦,才能让故人多留一会吧!
2
黄叶秋雨,见深情
秋雨,仿佛一场相思的仪式,用来留住曾经的美好。
年年有秋,年年有秋雨,只要落雨不停,回忆不绝,深情便永不消散。
相传,在与卢氏相识之前,纳兰容若与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有过一段痛彻心扉的爱情。
那时年少,纯真懵懂,总是超乎寻常的执着。
谁料,竟造成表妹的自尽。愧疚至极,大病一场,连最重要的殿试,也生生错过。
爱情事业,双重打击,痛苦不堪,一蹶不振。
幸而,那时遇到了卢氏,理解、宽慰、陪伴,生活才渐渐多了期待。
每到秋日,黄叶遍洒,牵着手在山间小路散步,即使落雨,也愿撑着伞,同妻子听雨踩落叶,满心欢喜。
而如今,妻子去了,这落叶秋雨,便染上了她的一颦一笑。
黄叶青苔归路,屧粉衣香何处。
消息竟沉沉,今夜相思几许。
秋雨,秋雨,一半因风吹去。
——《如梦令·黄叶青苔归路》
每每落雨,每每相思成疾,便总要到故地寻觅。
那里,曾携手相约,那里,有所有想念的痕迹。
还好秋雨不绝,山河常在,才让思念,有的放矢,还能重温,往日欢笑。
3
相思绵绵,无绝期
不同于春雨的纤细,夏雨的热烈迅猛,秋雨,总是淅淅沥沥,不急不缓,丝丝缕缕的。
宛若那赏雨人的相思,不休不止,绵绵无期。
不由想起汪曾祺说的,“人总要呆在一种什么东西里,沉溺其中。苟有所得,才能证实自己的存在,切实地掂出自己的价值。”
其实,思念故人,也是思念过去的自己,思念那分外耀眼的时光。
是那些美好的瞬间,告诉我们,生活并非了无生机,生活不止枯燥和乏味。
世人皆说,相思苦;世人皆谓,何必苦相思。
然而,正是曾经所遇,才让我们成为我们。
正因也曾美好,也曾失去,眼前所得,才愈发珍惜。
4
今夜有秋雨敲窗
愿今岁热情不减
人们常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然而,在这样讲求功利的时代,如古人般诚挚的相思之意,又如何不是一点赤诚的留存呢?
或许念念不忘,难得回响,然而,人生一世,总要心有牵挂。
只因那份爱,那份深情,足以让内心变得温柔,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
在这个相思弥漫的雨季,就尽情地思念吧!
在过往的日日夜夜中,找回曾经的热忱,曾经的勇气,找回曾经那个毫不悭吝的自己。
然后怀揣着热情和温暖,勇敢地迎接寒秋,企盼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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