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 娥
唐 / 李商隐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译文】
云母屏风染上一层浓厚的烛影,
银河逐渐斜落启明星也已下沉。
嫦娥想必很后悔当初偷吃灵药,
如今独处碧海青天而夜夜寒心。
【品读】
在上古神话中,嫦娥是三皇五帝(说法不一,通常以伏羲氏、神农氏、黄帝为三皇;少昊、颛顼、帝喾、尧、舜为五帝)中帝喾(k ù )的女儿、后羿之妻,美若天仙,本称姮(h é n g )娥,西汉时为避讳(h u ì )汉文帝刘恒而改称嫦娥。
传说因后羿射下九个太阳,王母娘娘赐其不老仙药,但他舍不得吃,就交于嫦娥保管。后羿门徒蓬蒙觊觎(j ì ’y ú )仙药,逼迫嫦娥交出来,嫦娥不肯,情急之下吞服仙药,便飞上月宫,从此夫妻俩天地相隔。此诗中的嫦娥是另外一个版本的“馋嘴猫”,因为很想成仙,一不小心偷吃仙药,结果好奇害死猫。自己飞上了广寒宫,却落得夜夜清冷夜夜悲,悔恨当初偷灵药。
诗作中的嫦娥是孤独凄美的,现实中的诗人是高冷悲凉的。李商隐,字义山,虽和杜牧组合为“小李杜”,和温庭筠组合为“温李”,才华横溢,名气很大,却无法以笔为刀,只能把满腔的悲情无力地泼洒成一纸诗歌。在大唐的晚照中,这个忧郁王子带着自己特有的凄恻迷离,缓缓而来,黯然而去。
李商隐的人生非常悲苦。少年时代遇到贵人相助,本应前途一片大好,却因为自己的恩师令狐楚(属于牛僧孺为首的牛党)和岳父大人王茂元(属于李德裕为首的李党)分别站位的党派敌对,李商隐身不由己卷入这场长达
40 年的党争之中,被双方排挤。牛李党争是唐朝末年宦官专权、腐败衰落的集中表现,加深了唐后期的统治危机,而李商隐的卑微怯懦、患得患失的性格也让他的命运之舟飘摇欲沉。人到中年,仕途无望,恩爱的妻子也病逝,使得原本性格柔弱的他,变得更加消沉敏感。在万念俱灰、无处宣泄的处境中,诗歌成为他的知己,他把自己一生的伤痛和哀思寄托其中,抑郁愤懑(m è n )地走完短短 45 年的人生旅程。他死后,朋友崔珏(j u é )哀悼他:“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嫦娥》可以说是李商隐最孤独的绝唱,最幽冷的独白,诗人以嫦娥自喻,心灰意冷。嫦娥因冲动尝尽寂寞,李商隐为功名身心俱疲,二十八字的七言绝句,既写出自己身处乱世不想惹尘埃的尴尬,又讽刺了当时唐王朝皇权旁落的可悲。而纷纭中的李商隐,究竟该如何释怀?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前两句绘景烘托。夜深了,诗人从室内的云母屏风上看到烛影摇红,逐渐暗淡;无法入睡的李商隐,透过窗户看到室外苍茫的天幕上只有寥寥数星,璀璨的星河已经消失,黎明将至,连陪伴月亮的启明星也要沉落了。诗人的视角从室内转向室外,一个“深”字,一个“落”字,一个“沉”字,写尽李商隐内心的无助和伤感;一个“渐”字,又得知这样的冷屏残烛、青天孤月已是大势所趋(q ū ),这种悲凉在情境中就更加意味深长。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后两句用典共情。诗人通过神话故事,以人写人,借月中嫦娥和尘世自我共同的心境编织出凄迷孤寂的情感,并能和上两句的明月星辰承接,由银河渐落到晓星沉没,继而由星到月,由月到人,在想象中道出自己的心思,抒发情感,可谓经典。
嫦娥的“悔”也许就是诗人内心的百味杂陈:走过半生,寻寻觅觅,到底是靠才华,靠运气,还是靠他人?一个浮游在没落王朝的才子,步步艰辛,步步落空。夜夜难眠的仅仅是嫦娥吗?难道不是仰望星月的诗人吗?难道不是同病相怜、同心相应的落寞者吗?这种怀才不遇、清高孤冷、顾影自怜,与其说是一个人的命运,不如说是一个大时代背景下许许多多高洁之士的共同命运。
生活在晚唐的李商隐,眼睁睁看着朝廷纷争、皇权削弱、国破家亡,却只能以婉约朦胧、含蓄隐晦的诗词为调(t i á o )剂,寄居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中,无限悲歌无限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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