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友兰把它当作
“中国人的风流宝鉴”
日本人几百年来都把它当做
枕中秘宝
《世说新语》在中国文化史上是最特别的存在,许多大师级人物都对这本书推崇备至。
大翻译家傅雷则在写给儿子傅聪的信里说:“你现在手头没有散文的书(指古文),《世说新语》大可一读。我常常缅怀两晋六朝的文采风流,认为是中国文化的一个高峰”。
为何这样分门罗列、篇幅短小的人物故事乃至各界名流的片言只语如此被追捧,甚至几千年来,模仿《世说新语》的作品数不胜数,但从无人能望其项背?
也许正是因为《世说新语》中一个个真性情的人,一件件真性情的事,看似简单淳朴,内容却深奥异常,故事性、趣味性和哲理性兼具,令人回味无穷,难以替代。
(明)文徵明《兰亭修禊图》
魏晋时期是一个思想解放、异说并存的时代,当时正值曹魏与司马氏角逐之际,文人们如履薄冰,于是干脆不问政事,选择放飞自我。
这才有了现如今我们极为熟悉的“竹林七贤”,原来竟是喝酒、谈玄、玩乐队的“宝藏男孩”,阮籍因酷爱喝酒,只为三百石酒,才去求得步兵校尉之职。
也正是《世说新语》里这些短小精悍而不乏趣味的记载,让我们看到了汉末到东晋“大V”们的日常生活,很像是我们现在所用的微博,因而它也被称为1400年前所写的最早“微博体”,微博鼻祖无疑非它莫属。
除此之外,书中还记载了很多我们耳熟能详的成语,比如华亭鹤唳、身无长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等。
这样一个时代,这样的名士风流,这些妙语连珠……全都收录在了这本不朽的《世说新语》中。下面,就让我们一边领略魏晋风骨,一边习得几个出自《世说新语》的著名成语吧。
【管中窥豹】
【来源】《世说新语·方正第五》:
【原文】王子敬数岁时,尝看诸门生樗蒱,见有胜负,因曰:“南风不竞。”门生辈轻其小儿,乃曰:“此郎亦管中窥豹,时见一斑。”子敬瞋目曰:“远惭荀奉倩,近愧刘真长。”遂拂衣而去。
【译文】
王献之几岁时,去看他家里的门客赌博,见胜负未分,就说:“南风不竞。”(按:语出《春秋左传》,意思是南边的输定了)门客们轻视他是个小孩,就说:“这位郎君可以说是管中窥豹,只看一点花斑罢了。”(意思是:你怎怎能看得准呢?)王瞪眼说:“远的比不上荀粲,近的有愧于刘惔。(意思是:除此两人,其余都不放在我眼里,知道吗?)”于是甩一甩袖子离开了。
【释义】从竹管的小孔里看豹,只看到豹身上的一块斑纹。比喻只看到事物的一部分,指所见不全面或略有所得。
【华亭鹤唳】
【来源】 《世说新语·尤悔第三十三》:
【原文】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
【译文】
平原内史陆机在河桥战败,被卢志向成都王司马颖进谗,遭到杀害。陆机临刑时叹着气说:“想听华亭里仙鹤的叫声,还听得到吗?”
【释义】是指为感慨生平,悔入仕途之典。另义,指华亭谷的鹤叫声。表示对过去生活的留恋。
顾恺之食甘蔗 吴悦石作品
【身无长物】
【来源】《世说新语·德行第一》
【原文】王恭从会稽还,王大看之,见其坐六尺簟,因语恭:“卿东来,故应有此物,可以一领及我。”恭无言。大去后,即举所坐者送之。既无余席,便坐荐上。后大闻之,甚惊,曰:“吾本谓卿多,故求耳。”对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无长物。”
【译文】
王恭从会稽回到建康,王大(王忱)来看他,见他坐在长六尺的竹席上,因而对他说:“你从东方来,本来应该有这些东西,可以送我一件。”王恭没有说话,等王大去后,就把自己所坐的竹席派人送给王大。他没有多余的竹席,只得坐在草垫子上。后来王大听说此事,非常惊奇,对他说:“我本来以为你有好几件,所以向你乞求。”王恭回答说:“您老人家不了解我,我为人处事,从没有多余的东西。”
【释义】意思是除自身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一往情深】
【来源】《世说新语·任诞第二十三》:
【原文】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
【译文】
桓俨每逢听到没有伴奏的清唱,就呼喊着:“怎么办!”谢安知道了这件事,说:“子野可以说是一倾吐而有深情。”
【释义】意思是指对人或对事物顷注了很深的感情,向往而不能克制。
【咄咄逼人】
【来源】《世说新语·黜免第二十八》:
【原文】桓南郡与殷荆州语次,因共作了语。顾恺之曰:“火烧平原无遗燎。”桓曰:“白布缠棺竖旒旐。”殷曰:“投鱼深渊放飞鸟。”次复作危语。桓曰:“矛头淅米剑头炊。”殷曰:“百岁老翁攀枯枝。”顾曰:“井上辘轳卧婴儿。”殷有一参军在坐,云:“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殷曰:“咄咄逼人!”仲堪眇目故也。
【译文】
南郡公桓玄与殷仲堪在一起谈论,因而说到形容事情彻底了解的话。顾恺之先说:“火烧平原无遗燎。”(野火烧了平原,没留下任何东西)桓玄说:“白布缠棺竖旒旒。”(人死后进了棺材,一生都完了)殷仲堪说:“投鱼深渊放飞鸟。”(鱼落到深渊,鸟飞入空中,都不见踪影了)接着又共同谈论形容处境危险的话。桓玄说:“矛头淅米剑头炊。”(在矛头淘米,在剑尖上煮。喻在战场做饭)殷仲堪说:“百岁老翁攀枯枝。”(随时都会死去)顾恺之说:“井上辘轳卧婴儿。”这时,殷仲堪手下一位参军也在座,他说:“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殷仲堪听了,说:“哎呀,这话逼人太甚!”因为殷仲堪有一只眼睛瞎了。
【释义】形容气势汹汹,盛气凌人,使人难堪,也指形势发展迅速,给人压力。
(清)上官周 庐山观莲图(描绘了东晋僧人慧远于庐山结白莲社,与当时高僧贤士、社会名流交往的故事。
【拾人牙慧】
【来源】《世说新语·文学第四》
【原文】殷中军云:“康伯未得我牙后慧。”
【译文】
殷浩说:“(韩)康伯未曾得到我的牙后慧。”(按:“慧”与“惠”通,未得“牙后惠”是说未曾因我为他吹嘘,使他得到好处。《晋书·韩康伯传》谓殷称其“能自标置”,也是这个意思)
【释义】拾取别人的一言半语当作自己的话,比喻窃取别人的语言和文字。
【面如傅粉】
【来源】《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
【原文】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
【译文】
何晏姿态很美,脸白白的,魏明帝怀疑他涂了脂粉。当夏天炎热时,赐给他热汤饼吃。何晏吃过后大汗淋漓,他用红色外衣擦汗,越擦脸色更加洁白光亮。
【释义】意思是形容男子美貌。
【鹤立鸡群】
【来源】《世说新语·容止第十四》:
【原文】有人语王戎曰:“嵇延祖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答曰:“君未见其父耳!”
【译文】
有人对王戎说:“嵇延祖高高的,好像野鹤站在鸡群中。”王回答说:“(只是)你没有看见过他父亲罢了!”
【释义】意思是指像鹤站在鸡群中一样。比喻一个人的仪表或才能在周围一群人里显得很突出。
【割席分坐】
【来源】《世说新语·德行第一》:
【原文】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译文】
管宁、华歆一起在园中刨地种菜,看见地上有一片金子,管宁照旧挥动锄头,把金子看作瓦石一样;华歆拿在手里,端详一会儿,然后抛弃。他们又曾同坐一张席子读书,见有人乘着漂亮的车辆从门前经过,管宁照旧读下去,华歆却搁下书本出去观看。于是,管宁就割断座席,与华歆分开来坐,说:“你不是我的朋友!”
【释义】意思是把席割断,分开坐。比喻朋友绝交。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来源】《世说新语·言语第二》:
【原文】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融谓使者曰:“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
【译文】
孔融被捕,朝廷内外都很恐惧。当时孔融的大儿子九岁,小的八岁。两兄弟正在琢钉游戏,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孔融对前来收捕的人说:“希望罪只在我,两个小孩可以保全吗?”他的儿子从容不迫地对父亲说:“您老人家难道看见被捣毁的鸟窝下,还会留有完整的蛋吗?”果然不久抓他儿子的人就来了。
【释义】字面意思是鸟巢既倾覆,其卵当皆破。用来比喻一人罹祸,全家老少不得幸免。
【肃然起敬】
【来源】《世说新语·规箴第十》:
【原文】远公在庐山中,虽老,讲论不辍。弟子中或有堕者,远公曰:“桑榆之光,理无远照;但愿朝阳之晖,与时并明耳。”执经登坐,讽诵朗畅,词色甚苦。高足之徒,皆肃然增敬。
【译文】
慧远和尚在庐山,虽然年老,但讲述佛经不止。弟子中偶然有怠惰的,远公说:“(我好似)桑榆晚景,光照得不远,但愿(你们这些年轻人)像朝阳一样,光辉灿烂。”说着,就手执经典,登上讲坛,高声朗诵。从他的声音容貌上,可以看出他非常吃力。因此,他的高足弟子都肃然起敬。
【释义】意思是形容产生严肃敬仰的感情。
【渐入佳境】
【来源】《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
【原文】顾长康啖甘蔗,先食尾。问所以,云:“渐至佳境。”
【译文】
顾恺之食甘蔗时,先从尾端食起。有人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样可逐渐进入佳境。”
【释义】意思是比喻境况逐渐好转或风景、情趣等逐渐深入而达到美妙的境地。
本文选自国学经典直读本《世说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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