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护眼睛减少它的辛苦,但又断不了阅读的瘾,只好听书。
看书变成听书也是迫不得已,但也多了些可以利用的时间,不荒废了每天在车上的时光。真像那些有成就的人一样,有点争分夺秒的味道了。只是他们图的是钱财或权势,我却争分夺秒地阅读闲书。虽然百无一用,却是挣不脱躲不过的,此生是被书困住了。
今早,在路上堵了很久,听的是朱自清的《背影》。听到朱自清哭了的地方,我也暗自垂泪。不是想起我看过的背影而感伤;而是想象如果哪一天在哪里谁会因为看见了我的背影而流泪。
我曾看过妈妈的背影。那时,她才五十出头,却像现在的我一样,早早地斑白了头;穿着陈旧的山地白族女子的服饰,一脸的沧桑,背也开始微的驼了。她是和村里人一起去做一个同村的远嫁娘的婚客,路过县城便顺道到学校看看我,是我在第一中学六年学业期间唯一的一次。
妈妈会晕车,上车就晕,班车从家到县城的三十多公里的土公路上颠簸,不知她会呕吐多少次才可以到达;她也不会讲几句汉语,到了县城,找到学校,又能问到她儿子读什么班级,请人叫她的儿子到学校大门口,该是费了她很大的周折的。
我在上课的时候,被告知我的妈妈在学校大门口让我出去,是比较讶异的,因为是第一次。我的同学都来自各个乡镇,常常会有家长来县城办事赶集的时候进校探视的,而我的妈妈不识字,没什么要事到不了县城,所以也就没有看过我。妈妈来看,是激动的,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那时也没什么事需要书信,就是写了,她也不会看啊,日子就这样几十公里相隔却互相音信全无地过着。
我匆匆地跑到学校门口,看见妈妈憔悴单薄的身影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显得局促不安的样子,像一只初次进城的瘦弱的母羊,自然就已经紧张了,是对陌生地方的慌张。我微微有些脸红,似乎是嫌弃她的土气还是她的凄惶的神色。子不嫌母丑是长大以后的事,哪一个出生在贫穷之家的孩子,在他懵懂的时候就没嫌弃自己的父母,不羡慕富贵人家的父母的。嫌而不弃,只是因为无奈罢了。
记不得闲聊了些什么,我应该是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好像是要早一点撇开与这个乡下女人的关系似的。妈妈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齐的五毛钱的旧钞票,我尴尬地收下,赶紧捏在手心里。本来奢望着她会有一块两块的零用钱给我呢。
是我先转身离开的,但走了一段路,却不自觉地转身,看看我的妈妈离开了没有,见着的是她瘦弱的开始佝偻的背影,像一只初次进城的瘦弱的母羊,被人买走了,被半推半就地牵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心里有点点的发酸,但没有想哭的感觉。
那时,我是年少了。
后来啊,我也看过我书言的背影。第一次离家数千里,是我送他到了遥远的北国。我离去时,他只是随意地说了声“走啦”,便和他的同学们说笑着转身而去。走了几步,我有点舍不得,便转身看他的背影。他似乎猜到我会转身,把手高高举着在挥动,却没有回头。
那时,他也年少。
这两年,慢慢感觉在书言面前自卑了起来。说话、做事都自觉不自觉地想着他可能的乐意与不乐意。觉得自己话也说不好,事也做不好;没能给他一个富足的家,没能成就一个让他值得荣耀的父亲。一直想努力做一个好父亲,却一直无法做到而内疚,甚至对孩子投生我家怀着愧意了。
从小就没在他的面前建立起父亲的威严,而把他当独立的一个人来对待。慢慢地,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出他的随意。骨子里是希望他敬重与顺从的,却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就自己郁闷了自己。
结果,没见着的时候想见;见着了,却又凄惶了。
这时,我才开始明白,我的妈妈当年为什么会紧张。她可能也是觉得自己一个乡下女人去县城看儿子,是无法掩饰骨子里的自卑的,所以局促和不安就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来。
我开始明白,那一张折叠得整齐的五毛钱的旧钞票是妈妈的全部。
看着妈妈离去的背影的年纪,我还不懂忧伤。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开始变得多愁善感、泪腺脆弱的年纪,却没有了看着母亲离去的机会。来来去去,每次都是我的离开,留给她的都是我的我的背影。不知道我的离开她哪一次是哭了哪一次是开心,但不舍是一定的。因为,随着她一天天地变老,我的每一次离开,每一次留给她的背影,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最后一次死别。
家,是一个永恒的集结地,家长却会随着岁月的更迭而替代。我心酸过我妈妈的背影,我妈妈骄傲过我的背影;我也骄傲过你的背影。
等到哪一天,我老啦,你长大啦,有了自己的孩子,开始多愁善感。我会找一次离开,骄傲地不回头也不挥挥手,让你只看见我佝偻的背影。
不想知道你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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